“蒂亚法?”
“?”
和煦的暖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滴落,虽不刺眼,但却让眼前的绿意显得有些炫目。
“你干嘛啦,在这里发呆,今天可是冰煌领难得的好天气耶,身为佣人,你竟然丢下我在这偷懒!”
“没,没有啦爱莲丝小姐,我,我只是——”
“好啦好啦,吓唬你的,我不是说了嘛,我们不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我们是朋友,朋友知道了吗?”
“恩!我们,是朋友!”
蒂亚法在“窗口”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两个幼小的女孩嬉戏打闹,在她们之间不存在身份之间的差距,不存在贫富之间的差距,宛如一对感情亲如姐妹的朋友。
“窗口”里的景象抹上了雪花,色彩变得黑白老旧,不再清晰,不再炫目,也不再美好。“窗口”的木框开始腐朽,最终,湮灭成灰,消散在黑暗之中。
一个接着又一个这样的“窗口”在蒂亚法的面前浮现又腐朽。
隆冬节时,和她一起逛集市,一起吃过的冰镇果子,那酸甜冰凉的口感,如今回味起来只剩苦涩;冰灯大会时,和她一起制作的冰灯,堆砌的雪人,怕是早已被风雪敲打的连碎屑都不剩;冒着险听从着她的任性,和她一起去冰河层钓到的鱼最后被暴怒的夫人怎样处理了呢;
爱莲丝,爱莲丝,爱莲丝。
比之前所有加起来还要大的一面“窗口”挡在了想要逃离这里的蒂亚法的面前。
“不要,不要给我看这个……”
蒂亚法跪在地上求饶般恳求着,然而“窗口”并没有因此停止播放里面的画面。
那一天,蒂亚法一家,被通告将被送往地下。
年幼的蒂亚法不明白这通告的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为何今天一天都在家痛哭流泪。受不了家里这压抑气氛的蒂亚法和往常一样,以佣人的身份来到帕洛斯通公馆的门口,却被卫兵告知她禁止入内。
蒂亚法向卫兵询问原因,可不管她如何恳求,卫兵都没有回答她一个字。平时明明这两位卫兵叔叔总是对着自己微笑,还会摸摸自己的脑袋,可今天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让蒂亚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想着,她要直接找到爱莲丝,她一定会帮自己和卫兵叔叔解释清楚的。
于是她便一直守在公馆的门口,自己如果一天都没有出现在公馆,爱莲丝肯定会担心自己的,等她出来,一切就会得到解释,然后就又能像平时一样——
可这一天,蒂亚法等到了傍晚也没有等到爱莲丝。
“爱莲丝小姐现在在艾绿之馆。”
现在想来,当时卫兵的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同情我,而是看着一个注定落水的人依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放垂死挣扎的厌烦,这句话如同将我踢落奈落的一脚。
“窗口”前放弃挣扎的蒂亚法失意地鸭子坐在地上,知道结局的她,可悲地看着“窗口”内的女孩满怀着希望,跑向那被宴会的烛光所点亮的豪华公馆。
馆内,少年少女们彼此挽着手,在悠扬古典的音乐伴奏下,于舞池中舞蹈。蛋糕上插着的烛光摇曳,华丽而明亮的大吊灯不过是馆内豪华装潢的锦上添花,绣着轩华帝国国旗上一样的国宝动物巨角雪鹿的巨大地毯铺满了整个大殿,无数的贵族今晚在此为庆祝帝国的诞辰而齐聚与此。
而爱莲丝无疑是这大殿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身为冰煌领内三大贵族之一的帕洛斯通家族的独女,今天是她初次出现在正式的社交场合。无论是为了与帕洛斯通交好而内心谋算的小贵族们,亦或是对她有兴趣的贵族男子,此刻,围在爱莲丝身边的,尽是些达官显贵。
蒂亚法站在公馆一角的窗外,眼前这透明的玻璃,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墙壁一样。爱莲丝更是这个自己绝对触及不到的世界的公主。
蒂亚法突然感觉到胸口闷闷的,她对这股感情无所适从,很痛苦,她很想见到爱莲丝,和她说说话,只是这样,她感觉就能够不再“痛”了。
躲在树丛了,见卫兵也沉浸在宴会的氛围中而松懈的一刻,蒂亚法冲进了艾绿之馆内。
突然的骚动让会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蒂亚法的身上。穿着寒酸而简陋,一看就知道是贫民的孩子,不少贵族咋舌皱眉。
但蒂亚法全然不顾这些目光,她只朝着正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爱莲丝奔跑而去,但在中途便被卫兵给制服,按在了地上。
“别说了……不要说——”
“窗口”前的蒂亚法缓缓摇了摇头,哀求般地说。
“爱莲丝,救救我,我不去什么地下,我们不是朋友么,呐!”
不要说了啊……
为了不让蒂亚法乱说话,卫兵扯着蒂亚法的手臂,可尽管感到疼痛,痛的不得了,但蒂亚法还是如数家珍一般,在贵族们的啼笑下,嘶喊着她与爱莲丝的种种美好的回忆。
“够了……”终于,爱莲丝忍不住愠怒道,“将这个贱民给我拖下去!”
“不……不!!爱莲丝,为什么?!!”
狼狈的像一个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孩子,爱莲丝鄙夷地瞪了一眼蒂亚法,转过身去。
不耐烦的卫兵掏出了剑,直接斩断蒂亚法伸向爱莲丝的右手。
剧烈的疼痛终于让蒂亚法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血淋淋地被卫兵拖出了艾绿之馆。
巨大的“窗口”内部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像无法抑制的蛛网一般,最终,整个“窗口”破碎成了一片片的玻璃碎片。
“!”
蒂亚法惊恐着睁开了双眼,眼前的石钟乳滴落的水滴砸在了她的鼻尖上。
“是……梦么。”
蒂亚法想要挪动身体,可是却做不到。
全身无力,她开始回想。她想起来自己为了拾柴火,进入到了比较深的丛林里。被一只黑熊袭击,虽然没有死,但也被那黑熊拍到了悬崖下,背部受了重伤。拖着残破的身体,自己找到了一个洞穴。
之后……之后——
蒂亚法甩了甩头,将爱莲丝的幻影从脑海中甩去。
“我记得我听到了洞穴外传来脚步声,那人……那人是——”
努力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找到了自己的人是谁,会是姬娜么?又或是朱诺和瑞琪?
不过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背部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全身动不了却又觉得很舒服。是有人给我上了药么?
不能确认自己身体情况,也不能起身的蒂亚法只能暗自地猜测着。
“噢?醒了么。”
听到的是陌生女性的声音,蒂亚法下意识地以为她就是救自己的人。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
女人走到了蒂亚法的身旁,盘腿坐下。
“我叫珊妮,是有人让我来保护你们的。不过救了你的人严格来说并不是我,而是她。”
蒂亚法很想知道她说的“她”是谁,只是身体现在不能移动,她只能从这话里得知,现在在这里的还有第三个人。
“啊,我说的是她啦,你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吧?白鹿姬,蒂丝丹妮。”
白鹿姬……?帝国的公主?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这地下?
“欸?难不成……你不知道么?啊!抱歉抱歉,那你当我没说过好了,忘了吧,一定要忘了!”
珊妮说完之后还小声地嘀咕着:“糟了糟了,我这么一说会不会破坏到他的计划呀,为什么要多嘴啦,笨蛋笨蛋!”
“呃……”蒂亚法一时语塞,总不能真的把听到的话当做没听到吧,只好顺着珊妮的话说,“那,那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怎么样了?她就在这里的话,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她也受了点伤,现在累了睡着了,她就在你旁边。你背上的药就是她上的,她可一直看护在你身边呢,我让她休息一会儿都不愿意。”
“是,这样啊。那等她醒来我必须得感谢她才行呢。”蒂亚法带着歉意说,“那么珊妮小妹妹,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暗窟里的居民我大抵都认识,你应该不是暗窟的人吧。”
联想到之前鹏和自己说到琉昂通过紧急的渠道联系调查队不要折返,蒂亚法隐约已经感觉到,暗窟正在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嗯,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和你说,你现在只要知道我是为了保护白鹿姬而来的,他还交代过也要保护暗窟的居民,所以你也在我保护的对象之列啦。”
“你口中的‘他’是……?”
“他呀,我也没见过,因为跟他见面的时候他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但他是我们真正的主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他吩咐我要做的事,我一定得做到才行。”
蒂亚法听声音就能知道,珊妮在谈论“他”时不由地表露出来的高兴、信任以及喜爱。
这让蒂亚法胸口像有一根小刺扎入一样,一阵阵地刺痛。因为,蒂亚法会不由自主地将珊妮与过去的自己重叠。
“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真的好么,如果对方并没有把你看得这么重要,甚至……”
蒂亚法咬着唇,表情苦涩。可珊妮却一脸无畏地回答道:“那样也无所谓呀,反正我喜欢他这点是绝~~对不会变的!只要是他的命令的话,要我去死也没问题呢,呀~~!不如说这样的话更加有悲恋的感觉不是么!”
看样子是打开了她奇怪的开关了啊,这女孩的节奏我跟不上。
蒂亚法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啊,从他人身上找不到解答么。有些疲惫的蒂亚法闭上了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细微的震动,蒂亚法被几颗小石子砸到脸,她因此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少女的脸庞,她一脸担忧,泪水滴在了蒂亚法的脸上,滑落到耳后。
“蒂娜……?”
看清了少女的脸,蒂亚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轻声说道。
“终于醒了,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这次苏醒,蒂亚法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身体已经能够动了。
她勉强抬起手,捏住了蒂丝丹妮粉嫩的脸颊。
“你怎么会在这里,鹏他们呢?”
“他们,我不知道。”蒂丝丹妮摇了摇头,泪水仍止不住的流,蒂亚法见了,没好气地用衣袖擦去了她的眼泪,“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我找来了治愈的紫音,这药草应该很有效果的。”
“药草……也就是说,是你救了我么……?”
那,珊妮说的白鹿姬,岂不是——
“我采药草的时候被那头黑熊袭击了,关键时刻是珊妮妹妹救了我,所以真正救了蒂亚法你的是她不是我,我只是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妄想去拯救她人的无力的笨蛋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蒂亚法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推开了蒂丝丹妮。
蒂亚法红着眼瞪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信、恐慌以及怒意。
“蒂亚法……?”
被推倒在地的蒂丝丹妮打算起身,她以为蒂亚法哪里受伤了,刚才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想靠近询问。
“你不要过来!!”
“原来,原来你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就是白鹿姬,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蒂亚法?你、你到底怎么了,我,我哪里做错了么?”
“你不要再装了!”
“既然是公主,我的那点伎俩你早就看穿了吧。识破了却故意不说,是在内心嘲笑我么,甚至现在还假惺惺地来救我……为什么啊,是觉得和我们这样的‘贱民’玩朋友游戏很有趣是么,明明你们能够得到一切想要的,回你的王宫过你的高贵生活不好么!”
“等、等等,蒂亚法,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我是因为蒂亚法你帮了我许多,又对我那么温柔,你遇到危险,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啊。”
“温柔?帮你?够了吧,你明明知道我其实只是故意说一些好听的话却不打算给你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我是知道姬娜她的性格才故意和你装作熟络的样子,这样她就能代替我好好的捉弄你一番,你难道不知道这几天你工作时出的洋相我都在暗中窃笑么?!既然你是公主,比她的城府还要更深的你,我这点从她那学来的皮毛怎么能瞒得住你这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么?
蒂亚法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蒂丝丹妮再怎么样也明白了。
原来都是自己会错意了。
蒂丝丹妮一步一步后退着,撞在了石壁上,自嘲地笑出了声。
想想也是啊,哪里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无条件的温柔。
泪水模糊了视线,蒂丝丹妮突然觉得这些天自己好像傻瓜一样。想着做好工作,不给一直照顾着自己的蒂亚法添麻烦,不希望她因为自己的不中用而被后勤队的其他人连带着降低评价。
蒂丝丹妮不停地擦着眼眶,她努力地把不让泪水再不争气地流出来,本就已经发誓不会再哭泣,不要再当以前那个哭包花瓶。
这份不甘心促使蒂丝丹妮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洞窟,留下的蒂亚法像泄了气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耳畔仿佛听到了那时那些贵族的嘲笑声。
在这空荡的洞穴里,那不存在的嘲笑声,不停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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